2025年07月02日
第A06版:悦读汇

自得其乐

□鲁 北

蔡澜走了。

霎时间,手机里有关蔡澜的小视频铺天盖地。

也难怪,蔡澜是香港“四大才子”之一,名人嘛。自己还真是孤陋寡闻,之前竟然不知道蔡澜是何许人也,说起来难免赧颜。知晓金庸笔下“侠之大者”的江湖,听过黄霑在《沧海一声笑》里泼墨般的豪情,却唯独对蔡澜与倪匡的世界疏于探寻。直到那些视频里的烟火气扑面而来,才惊觉这四位曾在香江文化天空中交相辉映的星辰——写流行曲的黄霑、写科幻的倪匡、写美食的蔡澜、写武侠的金庸,如今已全部隐入历史的云层。他们的生平无需赘言,单是“四大才子”这个称谓,便已凝结成一代人关于智识与性情的集体想象。

我刷了几个有关蔡澜的小视频之后,脑海里蹦出四个字:“自得其乐”。

蔡澜的“乐”是带着烟火气的叛逆。他敢在访谈里直言“人生不能太正经”,能把市井小吃吃出米其林的仪式感,甚至在专栏里调侃“减肥是对食物的不尊重”。这种看似“不管不顾”的活法,常被误读为放浪形骸,实则是深谙“规则之内求自由”的智慧。他从不去触碰法律的雷区,却总能在道德的边界线上跳一支轻快的舞——就像他笔下的美食,讲究“食材本味”,做人亦讲究“真性本然”。而于我们普通人而言,自得其乐的前提,恰恰是在红线之内,为自己搭建一座精神的亭台。

我有自己的亭台,那就是“半间屋”。

“半间屋”是我的工作室。每每来到这里,坐在电脑前,仿佛被一种强大的气场所包围,浑身充满无限的力量,键盘上的字一个个蹦出来,形成一行行诗句、一段段文字。

这些文字或许带着泥土的粗粝,或许缺少传世佳作的精致,但每个句子都浸透着我的体温。我写秋收后田埂上的野菊花,写巷口茶馆里老人泡了三巡的青茶,写菜市场里卖豆腐的妇人手腕上叮当作响的银镯——不为获奖,不为流传,只为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,为自己保留一方可以自由呼吸的精神草甸。就像蔡澜用舌尖丈量世界,我用文字触摸生活,这过程本身,便是比任何荣誉都珍贵的奖赏。

这些文字可能是幼稚的,但那是我的表达。对这个世界有想法,有了表达,这辈子就没有白活。重要的是,这过程充满快乐,自得其乐。

自得其乐,其乐无穷。

我就是一个自得其乐的人。按理说,我一个退了休的人,有足以果腹的退休金,去旅个游、钓个鱼、下个棋、掼个蛋、跳个舞,不好吗?但我不爱好这些,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在键盘上敲打。我曾在一次当地的文学创作座谈会上发言,大言不惭地说:“自己使出吃奶的劲,写上500年、1000年,也写不出一个鲁迅来。”我调侃自己,尽管“鲁北”和“鲁迅”仅一字之差。我说这话的时候,大家都笑了。

大家说我是全国著名诗人。我说,我不是。后来想了想,如果说是的话,我应该是“全村著名诗人”。我查了县志,也问了乡里乡亲,除了我,我们村有史以来还没有一个写诗的人。当个“全村著名诗人”,也挺好。这当然是个笑谈。

写作是自得其乐的事情,这件事我已经坚持40多年。生命不息,写作不止,爱她爱到骨子里了。

每天迎着朝阳来到“半间屋”,沐着星光回到家里,挺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