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崔中华
一大早打开微信，在一个微信平台上看见统斌兄的文字《哭祝国防贤弟》。“晴天霹雳”，这样的感觉，和室外的寒意，让你不知所措。
鲁迅先生的文字里有“长歌当哭”，统斌兄用了这个词。握在手中的手机变得冷冷冰冰。你是个不喜欢读古体诗的人，读大学时最不喜欢的课程是《古代汉语》和《训诂学》，古诗词的对仗韵律搞得你焦头烂额。但统斌兄的这首古体诗，你反反复复读了好多遍。
国防弟戴着眼镜的面孔在你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，多想握住他的手，然后一起举杯。他喜欢喝高度白酒，随着慢慢变红的面孔，话也会多起来。
没喝酒的时候，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。
（二）百度
你打开和国防的微信聊天记录，有公事也有私事，公事居多。你漫无目的地在微信记录里查询，想找到和他交往的一些痕迹，但很少，那些痕迹在时间的最深处，你需要静下心来，去记忆的河流中打捞。
你打开百度，搜寻“祝国防”，只找到不多的几条信息，2014年菏泽表彰26个“文艺精品工程”先进单位和作品的报道中有他的名字，他是电视片《永远的冀鲁豫》的导演之一。他除了当导演，做新闻，当编剧，还写小说，他的小说集《树上结满红苹果》曾获2018年菏泽“牡丹文学奖”。
百度上的词条干巴巴的，那不是感性的祝国防，他坐在你的对面，小酒馆的火锅炉火正旺，把你们的脸映得通红。
（三）去成武
2020年冬天，你和国防等一班人筹拍党建专题片《铸魂》，去成武的几所学校取镜头。
一大早就起了雾，能见度很低，国防开车，大雾加上他视力不好，车辆蜗行。你说不行改天再去拍，但他坚持要去，说要赶时间，手头事太多。你知道电视台压力很大，每个人都有任务，国防负责的专题部压力更大，有几个单位的专题片都在他手上，时间太宝贵。
在成武拍摄一天，年近半百的人扛着二十多斤重的摄像机，既要拍摄，又要导演，除了中午简单的工作餐，他一刻也没有停息，看着都让人感觉到累。
下午大雾也没有散去，天气寒冷，成武的朋友安排好了住宿和晚餐，他执意要回菏泽，说是晚上加班编稿子。恶劣的天气和夜色，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才回到菏泽。你知道，除了工作上的事，他还惦记着老父亲和老母亲。两位老人见不到他，一晚上都无法入睡。
“长歌当哭”，生死相别后，躺在病床上的老父亲和老母亲再也等不来儿子，漫漫长夜，他们如何度过。
你一个人在办公室敲击键盘，眼泪静静地滴落在键盘上。室外，晚来的秋意，黄叶翩飞。
（四）小酒馆
喝酒是国防放松的最好方式。
夏天的一个晚上，你们在一家粤菜馆聚会，有两位女士在场，她们称呼国防“防子哥”，很亲切，很甜。国防有点羞涩，喝了几杯酒话也不多。因为有女士，那晚喝酒喝得很矜持，没有掀起高潮，所以记忆不深。
记忆比较深的是一个有雪的晚上，长青找了一个小酒馆，老式的铜火锅，吃涮羊肉。几个人踩着雪去小酒馆的路上，有一些难得的诗意。
那天国防来得最晚。不管是晚上加班还是出去喝酒，国防都要安抚好老父亲和老母亲后，才悄悄走出家门。
你挨着二哥和忠良兄，国防坐在你对面。餐桌上的铜火锅炉火正旺，把你们的脸照得通红。每个人都带了白酒，忠良兄带过来的是杨湖酒，度数很高，是国防喜欢的。你们先喝杨湖酒，几杯酒下肚，沉默的国防话多起来，喝到高兴处开始猜拳，这是70后、60后、50后的喝酒游戏，一种忘我的感觉。
那是一个酣畅淋漓的夜晚，这样的夜晚还会有吗？
（五）浸透着情感的细节
国防是一个安静的人，他最不喜欢麻烦别人。
拍摄专题片去开发区看学校，先到开发区教育办座谈。国防的车停在楼下，倒车时不小心和后面停着的一辆车轻碰了一下，其实就是一个小剐蹭。他赶紧下车，一脸的负疚。教育办的领导说是自家老师的车，没事，但国防很执拗，坚持要和车主见面说修车。
车主过来了，是一位女教师，很爽快，坚决不让修车，很快把车开走了。国防依然很内疚的样子，一路上都不释怀。
还有一次他有点私事，你托定陶的朋友给办了，举手之劳的事，他念念不忘，一直想让你和他去定陶感谢帮忙的人。你一推再推，一直没能成行。
细微的小事让他劳神费力，再加上工作上的压力，你知道他承受的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。
（六）一个有月亮的晚上
和国防相处的十多年间，除了那个有雪的夜晚，在小酒馆猜拳喝酒的记忆深刻，还有一次，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，韩峰弟安排的一场聚会。
韩峰弟是个性情中人，国防和他很投脾气，聚会就很放松，喝起酒来也很放松。一放松，酒喝得有点多，国防满脸通红，很兴奋，散场后一起回家，到你住的小区，已经十一点多了，他不想回家。
你和他靠在小区的大叶女贞树下，聊了很多。你感觉到他的怀才不遇，他生活的压力，总想找一些释放的方式，醉酒算是一种。月亮就在天空，小区里很安静，只有夏虫的鸣唱。那个夜晚，平时寡言的国防居然滔滔不绝。
后来是他的家人把他劝走的，他还想再喝点。看着他远离的背影，永远远离的背影。你的回望是一种无可名状的疼。
（七）立冬前的日子
再过两三天要立冬了。但国防弟再也感觉不到冬日暖阳。那个小酒馆还在，但和他围炉夜话的日子再也没有。月亮还会照亮，天空干干净净，但月下从此少了一位知己。
想起陶潜的诗句：
亲戚或余悲，
他人亦已歌。
死去何所道，
托体同山阿。
国防弟，一路走好！
